53. 泥潭沼泽
贺以恩按响门铃后,是白齐给他开的门,上前过分热络地与他拥抱,“你好久没来了。”
“舅舅打电话叫我回来吃饭。”贺以恩边说边跟白齐进了屋内,语气的神情都不算热情。
白齐明知故问:“怎么跟我显得这么生疏。”
贺以恩只是说:“我是来找舅舅的。”
白齐故意提起另外的话题:“所以你高中的女朋友知道你出狱了吗?”
贺以恩没有回答。
白齐接着说:“我上次跟你说过吧,她跟她的新男朋友跑来这里闹了一场,看起来她还忘不了你。”
贺以恩停下脚步,转头看他,“我上次也说了,别招惹她。”
“可是她自己非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你到今天都是被我们逼的。”
贺以恩没有理会他,径直经过他,往屋子的后花园走,他舅舅坐在花园里,手上接着电话,说起客户案件的事,跟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等一会。
贺以恩退回屋内,看向楼梯间夹在一堆合照里的自己的照片,那时他还年幼,也没从这里搬走,他从来都不知道具象的人生是什么样的,也没有思考过自己的人生是否属于痛苦的那一类别,身世的可怜常常被旁人说起,最后又变成他该对舅舅感恩,否则他早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但想来,和今天的结局也没什么区别。
他出狱那天回到这里,在院子里跨了火盆,烧了身上的衣服,用柚子叶洗了澡,然后吃了一顿周边华人邻居朋友也参加了的家宴。
被有名望的华人律师养大,最后却辜负他的恩待,步入歧途,是他在华人圈的负面模版故事。
“好在白齐很争气。”舅舅的旧友叹气说道,好似在安慰。
贺以恩吃了几口饭后就躲在后花园里抽烟,听了好多次这样的对话,还有安慰说他还年轻,现在回头也不晚,他讪讪地笑,没有明白他们所谓的“回头”是什么。
之后他又按照舅舅说的,去中国城找了接替雷哥的黎先生,黎先生是澳门人,生意都做得很体面,明面上看不到一点纰漏,在本地在一直做着投资生意,从酒店到赌场,再到房地产,他跟着黎先生,从底下的酒吧开始打理,也是为了避嫌,毕竟刚刚从狱中出来,在酒吧里打杂显得合理一点。
就是在那不久后,他见到了向晚。
第一次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她从火锅店里出来,站在奶茶店前排队,她的头发披着,穿了一件浅色的风衣外套,脸上画了淡妆,在人群里显眼的漂亮,但是变得很瘦,脸上没了婴儿肥,露出的手臂也骨节分明,瘦得第一眼晃眼都没有认出来。
她好像也看见了自己,从街的那一边追了过来,却又立马退了一步离开。
过了很久,贺以恩还是决定下楼去外面顺着原路找过去,哪怕是看一眼,确认是不是她,虽然这确认也不代表就要有后续,甚至不需要真的出现在她面前。
可他打开门后,却看见向晚就这样站在门口,看向他,好像六年前分开的那一刻,但却都是不再一样的两个人。
他们的对话陷入莫名的对峙,她的怨恨好像积攒了许久,久到无法轻易原谅。这也理所当然,就像他该远离她的生活一样,她怨恨他也是应当的。
但两个被现实、距离分开了许久的人,重逢时该怎么办呢?
总不能自欺还有未来的可能,狼狈的过去会像噩梦一样惊扰着他们。
就这样,向晚抹掉脸上的泪,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而他看着那个背影,脑海里一直重复她的话。
“我把我的不幸福全都赖在你的身上。”
好不讲道理,但又如此伤人。
“给你的。”舅舅递给贺以恩一串钥匙。
贺以恩没料到他今日叫他来是为这个,没有伸手接过。
“去过塔州吗?”舅舅又问。
“是要我去那边吗?”
“不是。”舅舅说,“总得补偿你吧,给你一个之后可以安稳生活的地方,一个住所,一份工作,当然还有足够养活你下半生的钱。”
他又说:“活着还是要有点寄托不是吗?”
“要收手了吗?”
“最近风声不太好。”舅舅说,“黎先生上面的老板出事了。”
“您怕牵扯到这里。”
“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安全,阿雷进去以后,我就知道了。”
“您也不用担心,一个中产的律师,谁会怀疑呢。”贺以恩的语气很淡,但话语间还是流露不悦。
“我知道你长大了,对我有怨言。”
贺以恩没有说话。
“黎先生那边的几件事你办完了你就走吧。”舅舅又把手上的钥匙递给他,“都是处理过的,不会有人怀疑。”
“塔州挺好的。”舅舅说,“独立的岛,人口也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