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灯彻夜不歇,巡夜更声敲了一遍又一遍,烛台里的灯芯一寸寸变短。 何沅静静地坐在案前,执笔的手顿在半空中不收回也不落下,似乎整个人陷入了沉思。 旁边侍立的冯亭看到纸上一成不变的四个字,微微叹了口气,旁敲侧击道: “听说陛下对京城的信件极为看重,不论何时送到都要第一时间查阅。” “啪!”一滴挂在笔尖的墨汁终于承受不住,倏然落下。 何沅一惊,连忙移开纸张可惜晚了一步,墨汁快速晕染开来吞噬了字迹。他心疼地看着被毁坏的信,尽管还没有送到她手里,已然被他当成珍宝来看待。 只是不知道此时她在何处,做着什么事,又是和谁……一起? 冯亭及时递上新的信纸,话中有话:“皇夫殿下,这张已经坏了,重新写一封吧。” 何沅恍然回神,心中萌生出一个荒唐的念想,在寂寥长夜的渲染下,变得无限激烈。 他略一思索,落笔写下一大段平日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他想要她知道,他在想她。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窗外传来高昂嘹亮的吟诵声,如同冰锋长剑穿刺夜幕。赵锦眉头一皱,抓起砚台砸出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那个吟诵的声音不停反而升高语调。 赵锦快速将写好的纸条塞进竹筒里,吩咐道:“快马送往京城!” “是!”侍卫抱拳一礼,匆匆退去。 赵锦扶着额头走到窗边,看到千乘闻洒脱不羁地坐在对面屋檐上。夜风吹乱他的长发和衣摆,月华倾洒在他灿若桃花的笑脸上,仿佛偶然驻足的游仙。 当然,这要忽略屋顶上杀气逼人里三层外三层将他围住的翎花卫,以及庭院里手持刀枪齐齐对准他的禁卫军。 见她露面,千乘闻笑得更加灿烂,转了转手中匕首,冲她挤眉弄眼。 “你心上人送的礼物不要了?” 赵锦面色不善:“当然要!拿过来!” 千乘闻瞟了一眼四周,为难道:“陛下先让这些碍事的人走开。” 赵锦怪声嘲讽:“怎么,堂堂千乘垣少主,连这点小场面都应付不了?” 千乘闻嘻笑:“那倒不是,不过打起来太费劲,万一把你的人伤了,陛下不是又要闹脾气?” 赵锦瞬间拉下脸色,讨厌他总是像逗小孩一样对她,更讨厌拿他没办法。 翎花卫追着他跑了大半夜,结果这人不仅毫发未损,还能坐在她的房檐上嚣张,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都退下吧!” 千乘闻舒朗一笑,轻灵地落在窗台上,手中匕首转了半圈将刀柄递给她。 赵锦夺过匕首收进鞘内,重新别回腰间。一抬眼看见他还坐在窗边,顿时没好气。 “你可以滚了!” 千乘闻笑道:“陛下怎么过河就拆桥呢,我历经千辛万苦跨越重重阻碍,把你的宝贝金刀送回来,也不表示一下感谢?” 赵锦忍不住翻白眼,你抢了我的东西我还得谢你? 余光瞥见窗外,她眼珠一转心生恶念,用力向外推了一把! 千乘闻脸色大变,好在他反应极快,一手扒着窗柩另一只手则直接把赵锦当柱子抱住。 “陛下这是想杀人灭口?”他低头看着怀里人,一向玩世不恭的声音里染上了薄怒。 赵锦挣扎无果,仰头赌气道:“这点儿高度要是能摔死堂堂千乘垣的少主,绝对是惊世奇闻!朕一定张榜广告天下,为举国百姓增添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料!” 千乘闻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难以自制的大笑。 “我好像……越来越喜欢陛下了!” 赵锦嘴角一抽,看他的眼神变得复杂,这人好像脑子有问题。 “可是陛下却是真心实意想杀我,这让我好伤心呢。”千乘闻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好看的眼睛危险眯起,笑容越来越浅。 赵锦不悦:“谁让你总是言行举止无礼,冒犯天威罪该万死!” 千乘闻加重力度:“我只是嘴上开几句玩笑,尚无实际冒犯的举止,陛下就给我扣这么大一个罪名?就罪该万死了?” 赵锦疼得皱眉:“那你想怎么样!还要朕给你赔礼道歉不成?” 千乘闻哼笑:“我想怎样?既然陛下污蔑我举止无礼,我不如坐实罪名,彻底无礼一回。” 赵锦暗道不妙,翎花卫三个字还没有叫出口,已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