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落回到宿舍,禁不住一阵头晕。
她起身给自己倒了点水,找了袋板蓝根冲了喝下去,准备休息休息去看下午林沅的长跑比赛。
明天周六,是和其他几个城市的篮球联赛。
刚才结果已经下来了,南一队成功入选决赛,也就是说她的志愿者活动一直持续到明天。
她仰面躺在床上。乳胶床垫软绵绵的,倒是让她昏沉的脑袋更加疲倦。
她十一月生,明天正好是她的生日。
11月21日。
午睡时她一直感到冷的不行,缩起手脚裹上被子居然也无济于事,等到闹钟响起,她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眼睛居然酸涩到她难以睁眼。她担心是发烧,便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探到抽屉里找体温计,声音把对面的林沅惊醒了。
林沅坐起来,问:“怎么了,小落。”
祁落摇头:“没事……我量个体温。”
她把体温计拿出来的时候,温度俨然已经显示了38.3。
不算很高,但也绝对不低的温度。头疼得厉害,一阵阵眩晕来势凶猛,冷汗涔涔。林沅见她脸色太差,就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要不我去给你请个假,你在这好好睡一下午?”
室友也附和着:“别去了,外面风还挺大的。”
祁落拿起水杯,把柜子里提前准备好的退烧药倒进去:“我下午尽量去看你比赛。”
谁知道怎么突然发了烧,或许是上午神经过于紧张的缘故,又或者是气的,出了一身冷汗在十一月的天气里着了凉。
退烧药吃下去说不定就好了,总不能不去看林沅比赛,那毕竟是她心心念念准备了好久的。
林沅她们知道,祁落决定的事不易改变,就把衣柜里厚实的衣服拿出来给她,林沅嘱咐着:“那你明天体育馆的志愿活动别去了,来回折腾,我给你请假,你就傍晚去看台上看看比赛,也别下来给我加油了。”
她把祁落的背带水杯灌了热水,塞到她怀里:“一起走吧。”
下午的时候,太阳就已经隐去,微微阴沉的天空潮湿无比,风也吹得人头疼。
其实这种天气不适合跑步。
林沅上场的时候,风正大,祁落艰难地睁着眼睛尽量大声地给她加油。
少女挺拔的身影跑过一个又一个弯道,五圈六圈七圈,最后半圈的时候林沅终于开始冲刺。
风声在耳旁剧烈吹响,迎面是冷风敲打在脸上的感觉,混着一点点雨水。
还是下雨了,比天气预报要早。
像极了,那天。
姐姐林挽,纵身一跃的那天。
她看见程煜抱头痛哭的那天。
那个世界,轰然倒塌的一天。
正如她所言,她的姐姐林挽是程煜的学妹,两人在一起很多年。
林挽为了程煜去学心理学,有一次跟着教授做临时助理,结识了一个有严重心理障碍的患者。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个子高,戴着眼镜,是个初中生。林挽让他喊自己声姐姐,就加了微信,偶尔分享分享日常生活。
林挽是个很善良温顺的女孩子,同时又比同龄人更敏感温柔,那个少年所处的环境像是污渍一点点一点点地吞噬她的明亮。
她太容易被他人影响,也太容易对他人的事情感同身受,她最后是怎么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那个少年死后自会长眠,而她呢。
觉得愧疚,觉得他的死与自己有关。
她打电话给程煜,说我怎么办啊,他死了,他活不下去了。
可程煜说:“你得好好活着。”
只要听得出他在忙,林挽就会立刻挂断电话。她怕打扰程煜实习,怕打扰程煜的一切学业。
可太温柔太贴心太温顺的林挽这一次执拗地说:“不行。”
“什么不行?”
“这次不行了。”
那边挂了电话之后,程煜几番挣扎终于还是跟辅导员说了有事,提前离开了。
再次拨打电话,已是无人接听。
饶是这样的林挽,都没能救回一个少年。十月二十号,暮秋,琰州洵江江畔,少年的身影湮没在冰冷的江水之中。
水那么冷,那么凉,程煜和林挽刚刚确定关系的时候,曾无数次路过那里,载笑载言。
可如今,程煜看着失魂落魄的林挽一脚踩入江水,急急忙忙地拉住了她,说,阿挽,他回不来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
那个孩子,会情绪崩溃的时候无数次地自己忍着,不会因受到欺凌的生活而告诉家长,却在那么小的年纪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想让他们担心,就可以自己忍着。
这个世界的欺凌那么肮脏,永远没有尽头。
可程煜没想过的是,林挽真的选择了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