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不能教你们踏出东宫大门,只要过了今夜……我是为着你们好。”
“太子殿下怎么说起胡话。”
季上眉冷声道。她几步上前,将封甫扶上矮榻,“若只是要我们今夜留下,遵照殿下心意,留便是了。但我与国师,恐怕都得要个缘由。”
封甫却只是摇头。
故安立在原处。殿中寂静,不时亮起的符文为气氛更添几分诡异,水滴钟簌簌响着,似磨钝的剑,刺在她心头。
她漠然看着季上眉与封甫,背后事端,也已猜出七八分。
封慈多半是从哪儿——许是那五十四人口中——猜出了顾江要今夜起事的消息,因此集御龙卫,要瓮中捉鳖,将他一举绞杀。方才的动摇便是升政殿开始厮杀,封甫则不知出于什么心思,怕她二人搅进此事,才强硬使三人一同避于此处……
滴钟指针颤动,已至子时。
殿外已又变作一片深重的黑,那张灵符平静地在她怀中,未动分毫。故安转身望着殿门,却听季上眉一声低呼。
“太子殿下!”
封甫浑身已被汗湿透,他抓着季上眉的手腕,脸色灰白,而后跌在地上。他顾不得站起身,便又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正殿外符文随他施法而渐渐消散:结界破了。
他嘴唇仍颤抖着,模糊念叨着什么。故安皱眉,听见“父皇”“杀阵”样的字眼。
封甫转头,一字字冲季上眉道,“随我去升政殿,雍懿,随我去……”
故安未及回神,却被胸口骤然翻起的灼烫激得弯下腰去。她再顾不得封甫与季上眉情形,胡乱撕开外衫衣襟,将那张已烧了一半的灵符攥在手里,冲出了东宫正殿。
升政殿檐上阶下多已崩塌,被法术灵力映照得几如白昼,仍已看不出大殿形状。今夜皇城无守卫,三百御龙卫尽皆在此,杀得烟尘四扬、土石飞溅,血肉与残肢散落在未扫净的残血之上。
故安能看出残缺的杀阵。顾江要以四十八人布阵的那个阵法,眼下仍有十余人在点位之上,其余的,恐怕则已被封慈与另外二百余人破杀。
可他们为何会战在一处?照理说杀阵唯有一刻之效,是倚仗成形那刻阵法本身灵力,而不能指望这些人一同反叛,眼下御龙卫却是自相残杀。
封慈与顾江又在何处?
殿中殿外仍是乱战,故安闭目凝神,搜寻顾江气息,却只被血腥气不断搅乱心绪。她掌心已经掐破,鲜血浸透灵符的残灰。
却在此时,听闻身后有人唤她。
“国师大人。”
明沧这下也不再注意礼节。他将故安往离战阵更远处拽了拽,开口道。
“我收着了你的灵符,叫我一过子时,便用明家令牌即刻进宫。我虽不知何故,但也觉你不会害我。只不过今夜不用令牌,便能进宫了。”
他望着远处厮杀,“你是在寻皇上,还是……”
他话尚未落地,两人却都听得一声贯注了灵力的令喝——是太子封甫声音。他飞身在空,结印覆至升政殿之上,传令道:
“御龙兵卫,即分两路:原陛下亲卫速速诛杀反贼,一个不留;余下人等保护皇上……皇上现在何处?”
02.
“太子殿下。”
残余兵卫无人应答,却听一道泠泠话声响起,便如玉碎,虽轻而掷地有声。
“此中一切,正源自在下。殿下口中‘反贼’是因受我操控,现下我已除去术法,他们恢复神智,还望殿下暂且饶他们一命。”
顾江自大殿废墟中走出,缓缓站至月光之下。封甫与季上眉、故安与明沧纷纷落脚在地。故安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
封甫皱紧眉头,目光如刃,几要将他寸寸割裂。他开口,“皇上究竟在哪儿?!”
顾江没答,而是指尖结印,点点银光从原本被兵卫包围的布阵之人体内飞出,汇于其处。他们眼中渐现出茫然神色,而后轻易被封甫部下制服。
一时之间,大殿断壁残垣之间、众人围困之中,便只剩他一人。御龙卫大抵是因见过他杀人、忌惮他实力,只以刀剑相逼,而仍不敢动手。
“皇上。”
却见顾江冷笑一声,薄唇微动,轻轻道。
“封慈,已死。”
故安甚没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她眼中只见血色。在他单薄白衣之上、层层叠叠的、尚在流动的血,在夜色下被蒙上一层更加锈蚀的暗影。
有御龙卫的,有封慈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受伤了。如何受的伤,有谁竟能伤他。是封慈的埋伏吗?可那系命灵符已烧成灰烬,除却重伤危及性命,不该……
等等……操控之法?
明沧站在她身后,不动声色拉住她的衣袖。封甫的吼声传入她的耳朵。
“搜殿!”
顾江周身亮起银色结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