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工,你哪天有空?”
她还在看手机,没听见。
“哪天有空,约你出来吃饭。”他补充了一句。
她不确定他的邀约是不是单独二人,没给确定的答复,“这两天都可以。”
“申航你记得么?他说想出来聚聚,以前都是一个学校的,能在这见,也挺不容易。”
梁泷问:“你们以前是同桌?”
“嗯。”
提起高中,很是怀念。
“我也是实验中学的,大你们一届。”他仰面,瞧着月光穿过树梢。
她表演着,考虑要不要做惊讶状,没想好,恍然道了声噢。
梁泷撇头看她,月色映照在她脸上,云淡风轻。
他深感怀疑,“怎么这个表情?”
“什么表情?”
“太……平静。”
他的视线把她的五官拆解熨平,最后还是无波如潭的眼,抿成一线的唇,不信,“几千多公里,还能遇着同校毕业的,我当时知道,可不淡定。”
没有怪异离奇,超出强人的表现;只要有,定是装的。
邵蔻配合地发出一声惊诧,“我们以前是同学?”
钝钝的表演。梁泷不信服,“我大你们一届,一五年我上高三,你俩才高二。”
邵蔻纠正,“你高三的时候是一四年,六月份毕业。”
他推算,她没说错,斜着脑袋盯着她。
邵蔻相信自己不会被拆穿,“一四年我高二,你大一届,上高三。”
他目光直白,她眼睛低一会,迎着看去,眼珠干净的像面白镜,温和仿佛有质感,他一点点逼退,最后落在前方。
“我在炀安只待了一年。”
“我也是。”她说。
这么有缘分,这一次她脸上浮现出惊奇,刻意为之,他回之一笑,“演技不行。”
她没说话,因为暗恋的谨小慎微,故意装出不在意他的的戏码她演了八年,炉火纯青,没人发现,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至今更上一层楼。
“那周四聚?”
“好。”
“时间你定。”
邵蔻看看手机,胳膊猝然被人拉住,往怀里拽了去。
“欸。”转面,眼前是他身上墨色工装外套,脸贴到他胸口,男人的气息尽数扑卷,消散在她皮肤上。有淡淡的汗味,还有和她吃了相同的晚饭,留下相似的味道。
一辆银色大众从身边划过,碾过水洼,污水一溅,飞到梁泷的裤管上。
他没顾上,问了问怀里的人:“有没有事?”
邵蔻被他及时拉走,避开泥水,她的眼睛从他胸前一个口袋挪走,离开怀抱,“我没事。”
回归组局正题,她道:“周四晚上七点可以吗?”
“可以。”
“我还没申航的微信,你推给我吧。”
梁泷拿出手机,划拉两下,点开申航名片,推荐给好友,找到一个阿楞头像的人,发送。
他看着头像有一会,“你这个画的是机器人吗?”
邵蔻看去。
他握着手机,向她一斜,屏幕白光反射到她的脸颊,如午后的湖面。
“是纸箱人,阿楞。”
她很喜欢的一个人物,可爱的阿楞走在土色的石子路上,圆圆的眼睛和天然呆表情,方形的脑袋和直筒手臂,他歪歪头,看着石缝处顶出的小绿苗,裂开的受伤的土地,仍有一线活力生机。
生如逆旅,寻寻觅觅。多像她们这群土壤修复工程师,也是大地医生。
梁泷干笑一声,“你不说我还没发现。”
“二零一四年流行这些,阿楞,阿狸。”
这么多年了,她还记着,他唇角有了微乎其微的弧,干巴巴的笑含了分温度,“看不出来啊,你这么念旧。”
这话她可不知道该怎么接了。
手机亮起,应该是申航通过了好友申请,她没着急去看,“不是念旧,就是很喜欢那一年。”
梁泷带着疑惑发出声哦,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那一年到的炀安,算是一个转折点。而且那时候我和我小姨住一起,很快乐。”她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知的幸福,“最重要的朋友也是那年认识的,如果我一直待在上海,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有意思的事和人。”
她声音细而清润,语速又慢,梁泷沉浸其中,听她讲话是种享受。
耳边一静,她不说了。他道:“邵工,你这就是念旧。”
她没再否认,看着他浓眉之下是一双锐利凿凿的眼,他不语,过阵才不忿道:“一四年?一四年……我没什么印象。实验高中什么样儿都忘了。”
他歪歪头,她随口谈着的都是他不会挂心的事情,“实验高中不大,校领导喜欢玉兰花,教学楼前面都是,车棚,后操场,前院都是白杨树。”
他腿长,怕不自觉提快步速她跟不上,走两步慢下来,“那叶子很难扫咯。”
“是啊。”实验高中毕业的人,深有同感。
人行道边上种的就是白杨,叶子浓如稠汁,他蹲下,捡了一片,拿给她看。
叶子卷边,由软溶溶的浅绿向深过渡,根茎分明,脉络宛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