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徐鸯(五)
卫崇这头心中直冒酸意,却说这另一头的聂姜,亦是惊疑不定。此番徐鸯要立皇后,她多少也是知道内情的。不论是筹备封后事宜,还是为徐鸯准备那能够遮掩一二的衮袍,都是她一力揽下的事务,这些时日,她也确实是为此忙得脚不沾地。
但她又不完全知道更深的隐情。
且不说这身份互易之事,徐鸯还没想好如何同她说,就说她自己,也是向来足够体谅。自从知晓徐鸯肚中来了个祖宗之后,除了偶尔忍不住骂一骂那不知名的混账,旁的,什么也没多问。
她独独知道这“借尸还魂”一出,实乃是徐鸯为了腹中孩子,为了日后有机会以真身示人,才出的主意。
因而,当她在崇德殿瞧见一个显然正是卫崇的陌生男子,第一反应是…这位“皇后"的义兄,究竟是否撞破了徐鸯所设的局。若卫崇本就知情,那无伤大雅。但若是卫崇本不知情,只是配合徐鸯假装“认"了一个“义妹”回来,并不知道徐鸯的身份,也不知道这个"义妹"其实不止是李代桃僵,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那么……
心念电转间,聂姜已经定了定心,主动打破了沉默,又不厌其烦地重问了一遍:“怎么?大将军今日怎么有闲心来崇德殿闲逛了?”“某既陪舍妹在宫中待嫁,为何不能来崇德殿见她?"卫崇冷笑一声,反问道,“倒是夫人,明明住在竹殿,为何又来这北宫中的崇德殿……究竞有何事指教?”
闻言,聂姜也轻嗤了一声。
有何事?她这几日事情可太多了,不过桩桩件件可都不能同卫崇分说。“自是有要事相商。否则,也不会在这如山般的宫务中抽出时间前来,是不是?“她轻松地挂出一个笑来,道。
“哦?这不是巧了?某也是有事。"卫崇道,“不过,在下可是个闲人,都快闲得发慌了,夫人有什么事情,不妨说与我听,我再转告舍妹一一”聂姜的眼神一凝。
这会儿崇德殿当然是没有人的。别说这会儿了,再过多久,这崇德殿都是无人的。
“将军就不必说笑了。将军这个'兄长'的身份,前头还立着一个义'字呢。没有血脉之亲,在这崇德殿中,还是要避嫌为好。“她笑着道,“何况,北宫也好,南宫也罢,都是禁中,外男非传不得入,就算是家眷,也都是一个道理。再者,这些话,都是女儿家的私事,怎么方便说给大将军听呢?”笑里藏刀的一段话,却偏偏“正中靶心”。卫崇再怎么自恃身份,究竟与徐鸯还是有一层隔阂所在,哪怕是他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徐鸯也从不容他在宫中过夜,而如今好不容易挤进这宫中,却又处处掣肘,怎么不是他的痛点呢?那些所谓女儿家的私事,徐鸯当然从未同他说过。他顿时火气,冷笑道:“夫人既要听实话,那在下也就不客气了,且问夫人一一这所谓的私事,究竟是如夫人所言的闺房密谈,还是宫闱中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腌腊丑事;眼见我……我妹要嫁入宫来,夫人的逍遥日子恐不久矣,夫人究竞是诚心相贺,还是心有不甘,夫人自己心中清楚!”“一一你!”
别说,卫崇生长在深宫,究竟比自小顺风顺水,入宫来也从未真正受挫的聂姜要见识得多,一开口,也不顾面子,说的话便尖刻极了,几句话把聂姜气得脸色通红。
偏他还不觉得解气,又扬了扬眉,故作讶然道:“我?怎么了,是夫人要在下直言的,不会又要怪在下说话太直吧?”聂姜瞪着他,片刻,也气极反笑:“大将军这话究竞是'直言′还是′妄言',妾不敢评判。论理,妾的确是居皇后之下,但有一事,还望大将军明白一一这即将要入住崇德殿的,是将军的义妹不假,可也不是将军本人!妾一介妇人,就算要嫉恨,又干将军这个局外人何事?这崇德殿,将军难道真当自己家了?”要说她对卫崇之事全然不知,不过是为免卫崇闯入内室,强撑着骂了回去,却又句句骂到点上。
一-很快攻守易势,被气得双拳紧握,脸色铁青的又成了卫崇。他怎能不气呢?既气聂姜说的都是实话,哪怕这立后一时足足教他暗地里高兴了数日,可他与徐鸯的关系究竟是没有一丁点进益。更气聂姜这话,他就算是想自吹自擂,编些话讽回去,都是万万不可的一-除非他再不想同徐鸯好了!连他这手中握紧的拳头,也没处使了。左看右看,这崇德殿中尽是摆着封后大典所用的东西,个个宝贵,尤其是他身后这身祎衣。…他也只能同方才的聂姜一样,瞪着她,聊以发泄些心中怒火。也正是此刻,在他搜肠刮肚,想要怒斥回去时,一声咳嗽在这安静的大殿中蓦然响起。
若是寻常时候,这咳嗽当然不算什么。
但卫崇知道,他早就把殿中内侍打发出去了。于是,他满脑的情绪立刻抽离,变得警醒起来。同样警醒的还有心知崇德殿空无一人的聂姜。……不仅如此,这声咳嗽还略有些耳熟。
二人俱是一顿,猛地侧头看去。果然,那声音的来处,正是站在殿门口,背着手看着他二人的徐鸯。
“朕来……瞧瞧。"徐鸯眨眨眼,笑道,“……没打搅你俩吵架吧?”“看来你有长进了。"徐鸯淡淡道。
“……陛下快别挖苦臣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