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朝中对讲武军校的学生已经有了安排的默契,科举生起步提辖,稍微立功就有实权团练使的职位等着,功勋生学成后回归来源地提级使用。至于荫补生嘛,最高也就是他这种因驻守边地,官提一等的厢指挥使。如果没有大功劳,这辈子就要在这个位置上钉死。程处毕为了进讲武军校已经用掉了父亲的一个荫官名额,可谓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自然不肯一辈子蹉跎在这个位置上。所以他必须立功,立大功,好成为功勋生再回讲武军校进修一次,加入升官快车道。
“狗日的夏贼,你们最好经打一些。”
在只剩下自己一人的指挥室中,程毕拳头紧握低语道。想立功的时候盼望夏贼能够经打些,但是真交上手了,大家又都希望赶紧退退退。
原因无它,视觉冲击太大。
一千这个数字听起来不是很大,但俗话说得好,人上一千,彻地连天,以眼观之就是看不到尽头的人海。
尤其是这回来攻打清水堡的还都是夏军精锐,披甲率颇高,甲片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寒光,瞧着就更是令人胆战心惊。眼看着已经有穿着破布烂衣的撞令郎们或顶着简陋的门板,或扛着土袋,在夏军的呼喝下麻木迟缓地朝修筑好的三道沟壑走来,谢添感觉到自己身边的呼吸声明显紧了许多。
既选择险中求富贵,那该团结的还是要团结的,谢添拍了拍自己的箭囊,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自己身上后说道:“都别紧张,咱们这头顶上有盖子,眼前就开这么个口子。
“哪怕倒霉透顶,也不过是被盯个小口子,且丢不了命去。“虽然头顶上有盖子让咱们抛射不了太远,但咱们这个城墙是向内来的,只要是夏贼到了近前,少说有同时两个人看见他。“而且论地势,咱们在半山腰,基本也只用对下瞄着射。都看好了,我已经先标出来了几个射点。”
“过一道沟的,在这条白线的左边。过二道沟的,在这条黑线的左边。沿着这个射,八九不离十。
“谁问的过三道沟?还过三道沟,没有过三道沟!都到眼皮子底下了还射不中,趁早收拾东西回家抱孩子去。”
“哈哈哈哈哈哈。“谢添的话语引得众人大笑,紧张气氛消散许多。而描线定落点也被商远位当做先进经验,迅速推广到了各伍。有先进的方法做指导,效果当然是顶顶好,不到一刻钟的时间,负责打头阵的夏军指挥使就听到了令他心脏几乎骤停的消息。“指挥使,负责探路填沟的一百五十名撞令郎死伤逾半,剩下的再也不肯上前了。”
军令当然不是温情脉脉地征求意见,作为探路炮灰的撞令郎们自然更得不到什么尊重。
被吓破了胆不愿意?那简单,多杀几只鸡儆猴就成了。可他居然还是听到了不肯上前的回复。
这说明什么?说明仅仅是第一轮试探,就把撞令郎们的胆子全给吓破了。宁可吃他们的板刀面,都不愿争取许诺的一线生机。“我需要理由。说出来,说服我。要不,你死。”夏军中一向严刑峻法,说得出就做得到,吓得那传令的人瞬间就单膝点地,急声道:“指挥使,不是我等无能。
“实是宋军的城墙大异于往常,咱们的人似乎不管从哪个方向走,都会被他瞧见,再射上一箭。
“指挥使您看,那人正是背部中箭而亡啊。”如果赵昕在这,就会温和地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别紧张,深呼吸,这都是正常的。
毕竟清水堡的设计不仅参考了西方棱堡和本土碉楼这两个防御怪物,还有沈括带着综学数算科的学子们夜以继日的测算,再加上水泥足量供给,六维属性是超越时代的数值。
只要内部攻击手段储藏充足,还真能够实现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千死一千的理想态。
指挥使顺着属下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竖起的箭矢。只不过他眼睛已经不大好,实分不清到底是不是背部中箭,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
“把撞令郎们都杀了吧。换批人,再试一次。”指挥使轻描淡写的命令把下属们都吓了一跳。撞令郎们杀了也就杀了,可刚刚受挫就继续派人上前,未免也太……指挥使似乎也早料到他们的反应,淡淡道:“我知道清水堡中没有水源。为今之计,我们最好是困死他们。
“但上次来攻打清水堡的人足足围了他们半月,清水堡里的人丝毫不见缺水的迹象,说明他们肯定有储藏大量的清水在堡内。“而我们,只有七天。七天时间攻不下来清水堡,我得用项上人头向十将大人交差。
“当然,我十分欢迎你们随我一起去。”
面对安身立命之本和性命本身的选择题,在场之人无论心里怎么想,最终还是妥协选择了后者。
少倾,三十余名全副武装的西夏部族精锐就接续起了方才撞令郎们的探路大任。
结果嘛,就是骂完手底下兵卒们贪功胡为,打上头时不管不顾,过分消耗箭矢的程毕放下能够把对面看得清清楚楚的单筒望眼镜,对着亲兵道:“快去找廖副指挥使,看看能不能干对面那几个狗东西一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