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全部的真相了,警官。”
沈时和放下了笔。
刘唤身上发生的一切确实太沉重了,沉重到让人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情有可原,就算是把薛家柱大卸八块都是正常。
这就是法律残酷的一面了,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违法,法律都不会网开一面。
只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去捕捉它仁慈的一角。
“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按照刘唤的说法,她恨薛家柱,连带着不喜欢薛山。
如果薛家柱造成了她的悲剧,薛山就是在为悲剧推波助澜,加上了血腥残酷的色彩。
于是就算刘唤让薛山为自己顶罪,也是情有可原。
那么为什么在计划执行之后,刘唤又改变了自己的计划呢?
“是你。”刘唤语气坚定,“警官,你说你能帮我。”
在刘唤请求活路的时候,沈时和的话基本就是在跟刘唤说。
我就是你的活路。
“我明白了。”
沈时和同许河清一起走出了审讯室,离开前,沈时和回头看了刘唤一眼,正巧对上刘唤期待的眼神。
似乎是想把所有赌注一次性压下的赌徒。
但是……她是否真的在赌一条生路?
听完刘唤的诉说,许河清揉了揉酸涩的眼角。
“我倒是希望所有的罪犯都是罪大恶极的人渣,这样我感觉我的工作能轻松很多。”
“至少心里不会这么沉重是吗?”
沈时和很能理解许河清现在的想法。
如果身为警察,面对的都是钱星辰那样的变态,他们自然不必心慈手软。
从调查线索到逮捕罪犯最后将其送上法庭,除了为受害人感到可惜之外,整个过程感受到的就只会有畅快。
可是往往他们面对的不是单纯的变态,而是穷途末路奋起反抗的苦难人。
听起来都是各有各的苦衷。
只是法不容情。
沈时和拍了拍许河清的肩膀。
“放轻松,站在我们对立面的永远是罪犯,我们不会为苦难推波助澜,也不会成为挑衅律法者的帮凶。”
许多人都觉得警察行走在光明之下,代表着绝对的正义。
但是当沈时和真正站在这个位置上,才能切身感觉到,警察是游走在光与暗的边缘,用自身的光,奋力照亮一片天地。
也为指出一条明路。
“沈老师,你的话好有深度哦,建议开班。”
沈时和总觉得许河清在阴阳怪气。
“我国第一警院,欢迎您去深造。”
沈时和所知道的一切,一部分来自周岁稔,另一部分来自课堂。
学习的时候总觉得书本上的死知识没有什么用,工作了就会怀念有标准答案的日子。
偶尔也会收获“死知识”的救赎,才不会走岔了路。
所以周岁稔说不定就是脑子太活泛了。
“现在是不是要去查证刘唤所言是真是假?”
沈时和点头。
自然是不能相信一面之词的。
还有薛山那里也要再谈一谈。
人心往往是最复杂的,被母亲亲手抛弃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其实我总觉得刘唤有些前后矛盾。”许河清皱着眉头,“除开她所说的那些遭遇咱们还未能证明真伪,她对自己闺女的态度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是,她跟我说她的腿是因为想偷钱送刘唤上学,所以才被薛家柱打伤。根据这一段,我感觉她并不像她说的那样不爱薛山。”
沈时和措好词提出疑点,她知道人心复杂,人的情感也很复杂,但是刘唤的前后的表现属实矛盾。
“对对,我虽然刚知道她腿伤的事情,但是听她说的,感觉薛山似乎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薛山,她不得不嫁给薛家柱。又因为薛山,她被邻居们说三道四。”
“照这么说,她那么讨厌自己的这个女儿,就该咬死人是薛山杀的不改口。没可能你一激她,她就说实话吧?”
沈时和听得皱眉。
“如果刘唤真的这样想,薛山现在恐怕不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刘唤的苦难来自薛家柱,来自薛李氏,来自她的父母,也来自她周遭的环境。
薛山表面上看像是刘唤遭遇恶意的引线,不该存在的孽胎。
可是薛山只是“果”。
没有种种的“因”,自然不会有薛山这个“果”。
对于薛山而言,她所遭遇的一切,又怎么不能称之为她的苦难呢?
因此,沈时和其实并不觉得刘唤恨薛山。
刘唤所谓的期待薛山是个男孩,更多的是一种无能为力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