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同纪明在大相国寺所言,不过是开言路的手段罢了。
饮下一杯苦酒,再听着舞台传来的杂耍之声,黄衡渐渐心不在焉起来。
崔道之何等人物,见状便提议散去。
二人出得雅间。甫一开门,便见三个姑娘,由三五丫鬟簇拥着,相携离开。
黄衡一眼便瞧出此三人便是钱弗若三人。在身后跟了三五步,见姑娘略显不稳的脚步,想上去帮忙,却碍于自己已经定亲,又大庭广众,男女大防,是以顿住。
这一幕落在崔道之眼中,当即道:“黄兄,我们二人去请掌柜娘子相帮便是。”
不及黄衡说个什么,走在最前方的钱弗若,不知因何,浑说自己丢了锦帕,调转回头来找。丫鬟拗不过,只得护着回转来。
方转过头来,钱弗若惊呼,“黄公子!”话已然出口,才意识到不妥,连忙躬身行礼,道了声“安康”。
此刻,桑沉焉亦是转头,“黄公子安康。”
原本就照看着二人的桑钰嫣,也只得道声“安康。”
而后,黄衡介绍崔道之给三位姑娘认识,并未说明姑娘身份。
相互见礼罢,钱弗若由丫鬟护着回到雅间寻锦帕,桑沉焉正迷蒙之际,得了自家二姐的眼色,回雅间照看钱弗若。
徒留桑钰嫣在外同二位公子致歉。
“二位公子,舍妹不懂事,冲撞公子在前,还望公子见谅。”
她婷婷立在回廊处,身后是美人月下屏风,身前是正热闹不止的杂耍。说着致歉之言,袅袅躬身行礼,双手侧在腰间。
水红对襟褙子,映衬得那双柔荑越发莹白透亮。
此情此景,堂堂探花郎,和二甲第三名进士,居然不知该说个什么。思绪飘荡开来,连舞台上的杂耍也失了颜色。
到底是相府公子,见多识广,崔道之轻言:“姑娘言重。令妹率真可爱,何来冲撞一说。”
也不知他这话是如何回的,桑钰嫣言语中的冲撞,指的分明是方才雅间中所言,以及钱弗若的那声惊呼。
桩桩件件,指的都是黄公子。
合该黄衡来说道无恙才是。
许是崔道之的出声,黄衡才回神道:“不妨事。”
其余,再无他话。
见状,桑钰嫣又行礼告辞,转身回雅间照看两人。
而回廊处的黄衡和崔道之,不知是担忧几位姑娘安危,还是别的什么。个个挪不动脚步,静静地看着桑钰嫣照料两个妹妹。寻了锦帕,再招呼丫鬟,好生照看着行至弦月居大门。
她做事有条不紊,沉着冷静。分明不是如何美艳的相貌,因她抬手的举动,温柔的话语,越发耐看,一颦一笑皆可入画。
汴河岸上,掌柜娘子还是风姿绰约迎风而立,桑钰嫣左右看顾,将二人送上船,而后才回身,朝着方才回廊的方向拜了拜。
崔道之和黄衡二人,还看着呢。
如此不合规矩之事,桑钰嫣本觉得有些不妥,可念着钱府和黄府的恩怨,念着方才下楼之时,二人的照管,也就没放在心上。
权当是黄公子对钱府的情义。
直到小厮撑着船桨,将三位姑娘护送出去老远,回廊处的二人,方才尴尬说起话来。
顾左右而言他,句句不提之前的无礼之举。
适才那一幕,小小乌篷船照着月华清辉,汴河水亦是透亮无比。船桨轻摇,划破江上宁静,破开荧光万千。
美人拢着披风稳坐船头,似在月下吟唱江南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