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得像干涸季的湖床,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盐壳,这片广袤幽深的树林和湖床边因为缺水而稀稀拉拉的灌木丛也没什么两样。 她习惯性地在一棵高大的栎树下驻足,然后像只灵巧的松鼠,动作轻盈地爬上了树冠,在一根粗壮的枝丫上坐了下来,将整个身体缩进了繁茂的树叶中。 从小,只要阿莎丽姨婆一掐腰大吼卡罗尔的名字,她就会从二楼自己的房间窗户里跳出去,他们家的院子里有一棵比阿莎丽姨婆年纪还大的栎树,一小片树冠正挨着她的窗户,她五岁就能从窗台轻松地跳到那根树干上。 跟着楼梯上就会响起噔噔噔的沉重踏步声,矮胖的阿莎丽姨婆会拿着擀面杖冲到窗边对她愤怒挥舞。 “老约翰说你昨晚又偷偷溜进电影院了是不是?我上次说过了,再有一次我要打断你的腿!给我下来!早晚有一天我要叫人把这棵树砍了打个大衣柜!” 小镇里的破旧电影院白天是没多少人去的,但晚上就很热闹,都是一些情侣和夫妻,放的也是家长指导级以上的电影。卡罗尔经常趁着阿莎丽姨婆睡着后偷偷摸摸地溜进电影院,看看小孩子不能看的到底在讲什么。小镇上都是熟人,总有那么几次,她会被多管闲事的人揪着赶出来。 卡罗尔劈腿跨坐在树干上,笑嘻嘻地晃着腿,冲扒着窗户的老太太做鬼脸。 她作怪道:“好姨婆,顺便再给我做个梯子吧。” 她很是知道怎么气人的。 “有本事别下来吃饭!”老太太气冲冲地走了。 卡罗尔躺在树冠里,一点都不害怕。哪怕是饿着肚子直到星光从树叶缝隙里掉到她的脸上,她也会悠哉悠哉地等着那声熟悉的“滚下来吃饭!”从房子面响起。 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吼声。 怔怔地盯着远处的湖水出了好一会神,一只鸟从湖上掠过惊醒了卡罗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旧的木质口琴,拿在手里细细摩挲。 三岁时,卡罗尔的父亲因公殉职,母亲悲伤病故,她从爱尔兰被阿莎丽姨婆接回伦敦的乡下小镇,她每夜每夜的哭着不睡觉,为了哄她,阿莎丽姨婆就亲手给她做了这把口琴。每次她一哭,阿莎丽姨婆就会吹一些乡村小调转移她的注意力。十年下来,琴身已经磨损得很严重了,还有些暗沉发黑,到处都是她不当心留下的磕碰印记。 她怎么又会料想到,有一天她会再也听不到有人给她吹口琴呢? 巨大的孤独感笼罩了卡罗尔,眼前的湖水是那样的开阔,禁林无边无际地延伸到视野尽头,这个天地是如此的浩大,可她却是如此的孤独。 卡罗尔把口琴碰到唇边,轻轻地送气,悠扬舒缓的琴音在树冠中流淌开来。 纵然游遍美丽的宫殿享尽富贵荣华 但是无论我在哪里都怀恋我的家 好像天上降临的声音向我亲切召唤 我走遍海角天涯总想念我的家 我的家可爱的家 “好听吗,小哭包?” 阿莎丽姨婆放下口琴,在回忆里对她温暖地笑。 我想念你,阿莎丽。 我想念你们,爸爸妈妈。 口琴的颤音里渐渐混合进哽咽泣音,从举办葬礼到今天一直压在眼底的眼泪终于奔涌而出,把断断续续的琴声都浸得湿漉漉的。卡罗尔再也吹不下去,放下口琴把脸埋进手里,哭得整棵树仿佛都在风中跟着她簌簌发抖。 卡罗尔哭了很久。 然而哭得再久也总要停下的。 卡罗尔吸了吸鼻子,抬手用袖子狠狠地擦脸,感到被泪水灼痛的脸经过粗鲁地擦拭变得发红发烫才停下来。 她抬起头,心中弥漫的悲伤瞬间被惊吓代替。 “啊!”卡罗尔惊叫一声,差点没坐稳从树上摔下来。 一只手臂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 “抱歉。”骑着飞天扫帚悬停在她身边的男生连忙道歉,“我没想要吓你。” 卡罗尔挥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那你想干什么?” 她的表情凶巴巴的,可哭哑了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听起来半点威慑力都没有。这让她的表情更加凶恶起来。 身材瘦长,相貌俊秀的男生尴尬地摊开另一只手,一方手帕不知道被攥了多久,皱巴巴得像咸菜干。 他迅速把手帕塞回口袋里,干巴巴地说:“就是……训练的时候鬼飞球被打飞了,我追过来刚好看到……” 卡罗尔瞥到他训练服上的蛇形标志,冷冷地说:“你的好意错付了,我是格兰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