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因为听妇人的话,只是“滚”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比站起来“走”要轻松得多。 他的身上好多处青肿,因为是赤着脚的,他的脚在奔跑中伤得最重,磨破的脚底渗出血来。被砸中的脚背也慢慢青肿,每动一下,就像踩在刀尖上钻心刺骨般痛。 身体贴到墙,他松开护着头的手抬起头看向自己吃饭的盆,他没有饭。 全身上下都在痛,体外体内都在痛,他看向正在埋头吃饭的黑犬,眼神晦暗。 黑犬十分敏感,察觉到他的眼神后猛吃了一口,留下贴着盆的那些夹着点米粒的米糠后便看向他。 在它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它还是愿意给他吃的。 男孩的眼神像狼,身体却像狗一样滚爬过去,拖行的脚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他双手抓起狗盆舔干净盆中仅剩的米糠,那动作几乎算得上娴熟。 即使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日子并非人类正常过的日子,但是这么多年,为了填饱肚子,这个小人没把自己当人,他什么都可以吃。 黑犬在他周围走了几步,不叫不喊。正因为它的“包庇”,男孩儿才一次又一次“抢”它的饭。 山鬼集只是一个小村镇,这里的人养狗从来不精细,狗的饭盆从来不会洗,但黑犬的饭盆和男孩的饭盆看起来都很干净。 因为男孩儿到底是人,他饿极了舔得比畜生干净得多,而他又总是挨饿,导致黑犬有时都要分给他吃的。 是这样的同吃同睡。 黑犬帮他,也怕他,犬的直觉让它知道男孩儿的性格并没有挨打时看起来那么乖,他甚至是乖戾的,那双大眼睛里不仅有着生于人世的痛苦,还藏着它看不懂的幽暗。 它当然不能理解,在这样不公正的,充满责问,打骂的环境里长大,才四岁的男孩儿已经对世界的任何生灵都产生不信任了。即使是同吃同住的黑犬。 这一年冬天,比往常都冷得多。 莫家人嫌男孩儿像乞丐一样脏污今年三月就不让他进门,夏天还好,秋天男孩儿也忍住了,但是冬天实在太冷他受不了,偷偷进了屋子。 常年和狗一起生活的他味道很大,一进屋子就被发现了,被莫家的男主人用赶牛的皮鞭抽得浑身是伤。 黑犬只能窝在自己勉强遮风避雨的小窝里呜咽地看着这将近半个时辰的虐打。 然后那男主人打完从房子里扔出了两件破衣裳。飘砸在男孩儿身上,因为是成人的衣裳,把他整个覆住还有余。 男孩儿满足地笑了,不枉他挨一顿打。 只是他动不了,鞭伤实在太重了。 他只能像虫子一样,先慢慢挪动脚,又慢慢挪动比较能受得住打的臀部,然后是手,肩……一点点将那不厚却能给他存下一点体温的衣服压在身下。 今年南州确实很冷,入夜甚至下起了大雪。 屋子里亮着暖黄的光,时而传来莫妞儿欢快的笑声。 真幸福啊,他想象着自己也坐在里面,有碳火,有棉被,还有好吃的鸡鸭鱼肉,感觉身子都热了起来。 恢复了一点力气的男孩儿把眼睛前的布挪开了一点。 一片雪花落在他的眼睫上。 他才发现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有一些暖? 原来他感觉身体重是因为被雪压了一层,或许正是因为这一层雪挡住了一些风寒,他觉得冷的同时,也有些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发烧。因为他从来没有去看过大夫,不知道自己会生病,他经常痛着痛着,就熬过去了,这一次也没什么不同。 第二天他是被莫娘子踹醒的。 他扔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铲子在他旁边,让他去铲门前的雪。 男孩缩着脚躲过铲子,等他离开才爬起来,把夜里披着的衣服捆扎在自己身上。 抱着铲子走了出去。 他铲雪的时候有许多五六岁的孩童围过来。 “山鬼!是山鬼出门了。” “哇,好可怕!” “他好臭啊。” 孩子们围着他此起彼伏地议论着。 不仅是这些孩子,山鬼集的人都把他喊作山鬼。 第一个那么喊的人是个来山鬼集的外乡人,或许是因为他就像那座“山鬼”一样没有生机,他又没有姓名于是如此称呼。 而整个山鬼集的人几乎都默认是因为他眼神鬼祟恶毒,像恶鬼一样。集里的人就以“山鬼”这样的称呼指代他了。 “山鬼”本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