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在下一刀挥来之时,脚下有意踉跄了一步。白暮雨心中一喜,他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大好的机会。眼看木刀就要刺中白岭烟的肩骨时,白岭烟忽而身形一闪,朝后仰去,纤细的腰肢好似一张拉满的弓。
白暮雨一招刺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白岭烟出脚朝上踢去,如直木冲天,正中白暮雨的手肘。
一时间,一阵麻意传遍手臂,白暮雨吃痛地暗呼一声,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松开,木刀应声落地。
而白岭烟的身子如卸了骨般,只见她轻松地回腰,手臂若长蛇摆尾,将木刀送到白暮雨的脖颈前。
瞬息之间,胜负已分。
白暮雨垂眸叹息一声:“我输了。”
白岭烟收回架势,再将地上的木刀捡起递还给白暮雨。
“相比之前,你已经进步很多了。”
白暮雨接过有些残破的木刀,心中更加沮丧,自己攻势迅猛,刀刀用尽全力,若是再继续比试下去,也定是自己的木刀先开裂破碎。
“但无论是速度也好,技巧也好,我还是差了许多。”
白岭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鼓励:“来日方长,不必心急。”
白暮雨沉默了一阵,而后抬起头来凝视着白岭烟,眸间闪烁着执拗的欲望,他语声认真道:“姐姐,到底该怎么样,才能变得更强呢?”
白岭烟心中一怔,这个问题,在过去日日闭门修炼的日子里,她也曾不断地问过自己。
“……若心有所求,哪怕为之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便足矣。”
听此,白暮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绯云散尽,月照千山。入夜后的巫山多了几分清透凉意。
白暮雨与白岭烟并肩行在长廊之上,月色穿过薄雾洒在他们身上,如落了一层霜雪。
“对了姐姐,马上就是枫月节了,今年你也不打算参加吗?”
白岭烟顿了顿,用余光瞥了一眼栏杆下,堆积满地的节日装饰。
“……嗯。除了首日的祭祀,其他没什么参加的必要。”
白暮雨犹豫了半晌,还是启唇道:“自从母亲去了中原,似乎再也没有在枫月节上看见过姐姐了。”
白岭烟轻轻摇了摇头:“和母亲没有关系,是我自己不想参加而已。”
此话毕,二人正好走至廊道的分岔口。白暮雨简单告了别后,便快步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白岭烟正欲回寝房休息,刚走到门前时,迎头撞见两个小侍女,她们手托木盘,上面放着折叠整齐的干净衣物。
小侍女见到白岭烟,垂首施礼。
“小姐好。”
白岭烟微微颔首,两个侍女抬步正准备走时,白岭烟扫了一眼她们的托盘,放在最上面的一件布帛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若她没有看错,那应是水帘洞天中的那件布帛。
“等等,你们这是去哪儿?”
小侍女转过身来回答道:“我们正要去小姐侍从的寝房,把洗好的衣服给他。管事婆婆听说他没有住处,就为他安排了一个房间。”
白岭烟眸色一动,正好她准备给秦阅州看脉,便同侍女道:“既然如此,不如把东西给我。我拿去送给他吧。”
侍女对望一眼,虽然有些不妥,但也不好有何异议,便将托盘递给了白岭烟。
“那就拜托小姐了。房间往前直走,左数第三间便是。”
白岭烟照着侍女的话,寻到了秦阅州的房门前。她刚想出声轻唤,却忽然发觉自己好像从未叫过秦阅州的名字,一时间竟愣在了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叫全名,难免有些疏远。可去除姓氏,听上去又觉得有些古怪。
她在门口踌躇了许久,平日自己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将拳脚舞得更快,对别人该叫什么便叫什么,谁曾想,会在秦阅州的门前纠结一个小小的称呼。
最后,她深吸一口,干脆什么也不说。单手托住木盘,直接敲了敲门。
可等了半晌,门内却毫无动静。白岭烟慢慢推门而入,狭小的正厅朴素至简,空气中还余有淡薄的潮湿气,但不见秦阅州的人影。
白岭烟心中不由生疑,莫非秦阅州不在?
正当此时,从旁侧的内屋中传来一道水花溅起的声音。白岭烟轻轻放下托盘,鬼迷心窍地走了过去,悄悄拉开一条门缝。
只见内屋之中,水雾缭绕。一个木浴桶放在中央,一半隐于薄纱屏风之后,一半于雾气中若隐若现。而秦阅州长发垂落肩前,正背对着她清洗着身上的血疤。
白岭烟顿时大脑一空,不自觉地止住了呼吸。就在她把门关上的最后一刻,秦阅州微微往屏风外探出身来。轻风浮动,将水雾吹散,满背刺目的疤痕便突兀地映在白岭烟的眼中,而比疤痕更为显眼的,是在秦阅州的脊骨之上,竟然纹着一只靛色的蜈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