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归来,曾劲扬手唤了声快来,又推了推常善。常善会意,立刻自身后提出两个蒲团在身旁铺开。
她拖来蒲团正襟跪坐,又摆正另一个蒲团让涚云也来,见涚云率性随意而坐,忍不住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琴声犹然未绝,欧阳少恭拨弦温润道:“你俩何以迟归?叫我们好生担心。”
南宫慎揖手请罪:“长老见谅。我们行至途中忽遇急雨,雨停后恐山路湿滑,故逗留了半日。”
这话所言非虚。欧阳少恭见她俩衣袍皆潮,发尾犹有水珠,便也不再计较,只严肃道:“归来便好。只是须知福地灵气充盈,山中或多猛兽精怪,你俩不通地形,又修为轻浅,切记下回不可擅自出游了。”
南宫慎立刻挺直身板,亦郑重道:“弟子知晓。”涚云坐在一旁,也跟着敷衍地附和。
常善笑道:“你俩游玩一日,可有所获?”
常善人如其名,个性温和,待人柔善,说话时总是带着清风朗月的微笑。南宫慎平日里与他没有太多交际,却很喜欢与他说话。
“颇有所得。”南宫慎点头,“此地盛景纷纷,剑插龙池、芷兰苍树,可谓不输衡山。且雨后水风清、晚霞明,行道山中,只觉心中惟余空明。”
曾劲探头过来:“那为何不叫上我们同游?”
“带你?”南宫慎冷笑道,“只怕半路就要喊饿回去了。”
曾劲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小声道:“我可以多带两个馒头嘛……”
常善闻言忍俊不禁,却道:“你俩头发都湿了,要不要先去休整一下?”
“不急,既是乘兴而来,何妨再待一会儿。”南宫慎晃了晃手,“你俩就一直坐在这听长老抚琴?”
“岂止。”曾劲的表情忽地变得很神秘,“方才我们还聊天呢。”
欧阳少恭道:“既然涚云与南宫都在,不妨也来谈谈罢——方才我们谈及那具食妻食子后自戕的无首之尸,曾劲以为此人定然原是妖物,只不过混迹人群之间,终究难抑制兽性。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常善道:“弟子以为,此话不尽然。此人发狂之前本已安居数年,可却忽而发狂伤人自戕,或许背后有所隐情也未可知。”
“常善所思与我无二。”欧阳少恭目露佳许,“我向辅真道长要来其尸,亦有几分这般心思。”
他望向南宫慎:“南宫以为如何?”
南宫慎迟疑片刻,道:“是人是妖,弟子不知。弟子只是非常好奇,他吞妻食儿之时,是否存有理智。”
“我也未尝不曾好奇,只是这却是无果之问了。”欧阳少恭略微颔首,转又望向涚云,“涚云一言不发,可是有所感?”
“弟子对这个没什么想法。”涚云的声音毫无起伏,听起来兴致缺缺,“不过之前元勿传灵鸟发来密信,托我回山时带点吃的,信中言语,近乎恳求。我沉思良久,却想不起他是何人,怎么样,诸位议一下吧。”
曾劲早已习惯她的无厘头,思忖一下,拍掌道:“八串干辣椒!”
常善道:“达州素以灯影牛肉盛名,此物干香,不妨带些回去。”
已看过原信的南宫慎微笑道:“我附议常善和曾劲,不过我还想更进一步,不妨给元勿带点红糖包子。”
涚云点点头:“元勿竟能遇上诸位同窗,可谓前途灿烂啊!等回了青玉坛,我当场给他买百八十个红糖包子。”
“红糖包子?”欧阳少恭顿觉不对,“元勿不是素来讨厌甜腻之物?”
涚云正色道:“可元勿在信中说,若无甜食,他会连哭七天八夜!”
欧阳少恭一怔,旋即沉声道:“涚云可否将信予我一观。”
涚云道:“可以是可以,但长老真的要看?”
“你且取来。”
“真的不后悔?”
“自然。”
涚云便将传信转交予他。
欧阳少恭翻开卷信一看,只见略被水染的淡黄信纸上,落着元勿清正的楷书:
“云狗
回山之时,且带些美食供予为父。松音白薇嗜甜,勿忘之。
元勿”
于是欧阳少恭默默又将信纸卷成原状,假装此事从未发生。